撰文 | 凌駿

(相關資料圖)

5月18日起，內蒙古醫科大學附屬醫院門口多了一塊“醫德醫風公示欄”，一些醫生的名字被劃進“紅榜”或“黑榜”，以電子屏滾動播放的形式向所有人展示。

作為區域內首家開通“醫德醫風公示欄”的公立醫院，在當天召開的“醫德醫風建設專項行動啟動會”上，醫院稱將嚴格落實獎懲制度，積極向社會公示，廣泛接受社會監督，讓反面典型“無路可逃”。

《內蒙古商報》融媒體報道，該院院長趙海平表示，“誰倒醫院的牌子，我就砸誰的飯碗。誰給醫院形象抹黑，我們就讓誰丟崗位。”醫院要下狠心，撕破臉，正面、反面一起推進，讓榜樣的力量高高昂起頭，甩開臂，在患者中傳頌；讓反面典型心疼、肉疼、骨髓疼。

“理由就是患者滿意或不滿意”

“孫某某，外科門診，指定藥店購藥”“楊某某，口腔科，服務態度差，與患者發生口角”“胡某某、便民門診、服務態度惡劣”......在“黑榜”公示欄上，醫生的姓名、科室以及對應“不良言行”循環播放，引得不少就診者駐足圍觀。

（圖片來源：NMTV截屏）

關于為何會上榜，內蒙古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副院長劉海波在接受“內蒙古廣播電視臺”采訪時稱，是“紅榜”還是“黑榜”，理由就是患者滿意或不滿意，信息收集渠道包括投訴熱線、信件、網站、政務熱線等。

“根據這些線索，把近期反映比較強烈的，在診療過程中和群眾發生矛盾的人公示出來。大部分都是醫療服務態度問題，生硬、冷漠、不能主動關心群眾、不耐煩等。”據劉海波介紹，“黑榜”兩周更替一次，人數不固定，“醫院還會在這些事件中形成調查組，查實后會做出相應處理。”

此外，醫院還將開展十項專項行動，涉及態度冷淡怎么改變；服務流程不合理，怎么調整；就醫等待時間長，怎么縮短；職業行為不規范，怎么擺正；群眾投訴處理不及時，怎么加速等。根據設想，隨著行動開展，患者滿意度會越來越高，“也許后面黑榜就消失了。”

在5月17日內蒙古衛健委召開的“醫德醫風專項整治推進會”上，委直屬6家醫院、內蒙古醫科大學3所醫院均對整治行動進展進行了匯報，具體措施還包括嚴格執紀問責，聘請監督員等。

據悉，本次“提高群眾就醫滿意度專項行動”由自治區衛健委發起，2023年5月至8月在全區二級以上公立醫院范圍內進行，著力解決醫療服務中存在的服務態度冷淡、服務流程不合理、就醫等候時間長、執業行為不規范、群眾投訴處理不及時等突出問題。

據《內蒙古日報》報道，醫療機構還將建立醫務人員《醫德醫風檔案》和考核評價制度，將日常檢查、問卷調查、患者反映、投訴舉報、表揚獎勵等具體情況記入。考核評價結果與評先評優、職務（職稱）聘用、績效分配掛鉤，同時報送醫師執業注冊的衛生健康行政部門。

內蒙古衛健委一名工作人員在接受采訪時稱，要求醫療機構要在顯著位置公示醫德醫風的情況，“附院率先在大門口設立了醒目的公示欄，對涌現出的先進和負面典型給予公示，敢于亮丑，把醫院存在的問題向社會公示，接受監督。”

“醫生紅黑榜”受患者追捧

這不是“醫生紅黑榜”首次出現在公眾視野中。早在2017年7月，中國醫師協會曾上線“醫師執業信用管理系統”，通過醫師“紅名單”“白名單”“黑名單”制度等手段，建立醫師執業信用檔案。其中，“黑名單”將逐步實現可以查詢包括醫師執業證吊銷、受到刑事處罰、“兩非”案件涉案等醫師不良執業行為記錄。

上線之初，這一系統被認為可以鼓勵引導執業醫師提升、改善自身信用水平，懲戒警示執業醫師的失信行為。后續因相關爭議過大，并未推行下去。

“醫學界”梳理發現，此后不少地方醫院也都推出過類似舉措。2018年2月在黑龍江省哈爾濱市的衛生計生工作視頻會上，要求完善醫療機構和醫務人員“紅黑榜”制度。2019年，浙江省義烏市衛健局也出臺”紅黑榜”激勵問責機制，當地各家醫院在門診大廳等顯眼位置公示“紅黑榜”，對單位內科室投訴情況進行持續曝光，對收受紅包、拿回扣行為進行滾動公示。

2022年4月，云南省昆明市東川區人民醫院稱每月將發布一次“紅黑榜”，張貼在門診樓前宣傳欄，曝光在工作中拖沓推諉、敷衍應付、服務意識不強的反面典型。2022年5月，安徽省岳西縣中醫院也開始實施診療服務“紅黑榜”，公開“臉難看、門難進、話難說”。當年9月，該院一名職工還因涉嫌酒駕被列入黑榜。

在內蒙古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公布“醫生紅黑榜”后，社交平臺上患者對這一次舉措的叫好聲不絕于耳。《北方新報》的相關報道引發了約8000條網友的評論，“早該整治了，附院的服務態度實在不敢去。”“內蒙醫院推薦門口藥店買藥很嚴重，好好查一查。”“排隊一小時，等檢查兩小時，拿結果去找醫生：下班了，下次再來。”

在醫療政策研究學者諸任之看來，除了響應國家對醫風醫德建設的相關要求，“紅黑榜”的設立動機之一，是想最大程度提高醫院形象，吸引患者就診。“尤其是在施行DRG/DIP支付方式改革后，分組價格、醫療質量趨于一致，服務性內容在醫院競爭力中占的比重也越來越高。”諸任之說。

事實上，早在部分醫療機構有所行動前，民間曾自發制定過“醫生紅黑榜”。“荊楚網”報道稱，從2008年開始，由上萬媽媽同創的“武漢兒科醫生紅黑榜”就在網上瘋傳，指名道姓列出了武漢各醫院兒科的“好醫生”“壞醫生”。此后，北京、重慶、廣州、濟南、鄭州等城市也出現過類似榜單，稱可以為“下一位”患者提供指引，避雷“壞醫生”。

對此，《中國紀檢監察報》曾發表評論稱，發布“醫生紅黑榜”，意在引導民眾敢于和善于監督醫生，有倒逼醫生提升醫技水平和服務質量的作用，但采取簡單的標簽式評價方式未必妥當。

該文指出：“醫療服務畢竟是一項專業性極強的行業，需要有專業的學科知識和行業標準。僅憑醫生的態度或一兩次就醫經歷，就隨意對醫生下‘好壞’定語，并沒有給‘被黑’醫生以足夠的‘申辯’機會。”

是否值得推廣？

“解決醫療服務問題的核心，是要完善體制機制和醫院的運營管理，而不應該把責任完全壓在醫生頭上，不應該一刀切地對醫生進行‘好’或‘壞’的分類。”在醫改專家徐毓才看來，盡管能一定程度地約束醫生的行為，但“紅黑榜”的界定還是過于粗暴，把復雜的醫患關系問題簡單化。

醫療體系內，無論是科研造假、診療違規還是貪污腐敗等，由相關機構定期公布負面典型案例的做法并不少見。但徐毓才認為，與“醫生紅黑榜”不同的是，這些案例往往經過了相關部門的詳細調查，明確有違反法律法規，或“衛生行風建設九不準”等行業規定。

“而單純的患者不滿意，投訴等，很多情況下是由醫患間理解的誤差所造成，不一定存在明確的‘對錯’，把醫生直接劃分成‘好壞’兩等展示在公眾面前，并不妥當。”徐毓才說，“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，醫生經調查確實行為不妥的，通過內部警示等方式予以糾正，設定合適獎懲機制督促整改。而嚴重違法違紀的，也有對應的處理條例。”

針對本次的“醫生紅黑榜”，5月25日“內蒙古廣播電視臺”發表評論稱，到醫院就醫的患者和家屬，有時候會因為焦慮和正常診療的不確定性，產生恐慌不安，導致情緒失控。醫生也可能因為問診量較大，或思考復雜病情而不能全程熱情，這些都有可能導致醫患間的沖突。

內蒙古臺特約評論員、內蒙古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教授烏瓊芳認為，當是非明顯的時候，能夠判斷出來醫生是“紅”是“黑”，但有些具體情節需要更加詳細的調查、判斷，才能給沖突中的醫生以客觀公允的評價。這時候，“上榜機制”就必須是完善的、經得起推敲的。”

安徽省某三甲醫院一位主任醫師對“醫學界”評價道，“根據院方表述，上‘黑榜’的理由之一是根據‘近期患者反映強烈的’‘不能主動關心群眾的’等。你認為這對急診科、兒科等接診量大、瑣事又多，病人又急的科室醫生來說公平嗎？”

諸任之認為，通過第三方調研等手段，衛健委早已設立了一套科學的評價機制，定期開展、公示公立醫院的患者滿意度調查，并和醫院績效考核掛鉤。他說，“醫院再自設‘黑榜’沒有意義，反而會被理解成是鼓勵患者舉報醫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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